听说淮安通高铁了,两个小时就能到上海,以后一小时即可抵达南京;还听说,不久我们洪泽也有站台,在家门口就能坐高铁。这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!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有生之年,能在家门口坐上火车。到那时,我就是爬也要爬上火车,享受一下快捷、平稳、舒适的高铁滋味,也沾沾新时代高科技的光。
火车这玩意,我50年前就坐过,那时因为工作关系,与火车结下了不解之缘。不过,淮阴人要想坐火车,非得跑到南京或者徐州不可。上个世纪70年代,为了发展经济,资源贫瘠的洪泽,需要到全国各地调配物资。作为采购员的我,走南闯北,日夜奔波,火车就是最主要的交通工具。那时的火车是绿皮的,不仅车少,还非常慢,即便是快车,每小时也才60多公里,还经常晚点。但比起汽车来,便捷多了。坐火车的人非常多,常常一票难求,能买到坐票的极其稀少,往往都是站票,所以出差坐火车就是受罪啊!
那些年,在江西资溪采购木材,与火车站工作人员相处时间较长,混得很熟,我们坐车都是请站上的工作人员帮忙。一次,福州开往北京的特快路过资溪,下车人少,上车人多,车门没有打开,我的同事老俞就先从车窗爬进去,等我再爬时,车窗被车内人关上了,站台上拿着红绿旗(红停绿开)的工作人员喊话,叫他们把车窗打开,否则就不开车。车内的旅客被迫打开窗户,工作人员托着我爬进去,老俞在车内也是费了老大劲,才挤出一小块地方让我落脚。我只能一只脚站着,如同“金鸡独立”般的站到南昌。
有一年的冬天,单位领导交代我和老俞一项任务,县委批到一台清江拖拉机厂生产的拖拉机,要用这台拖拉机去东北协作木材,并批给我们计划内的变蛋30只、普通洋河酒8瓶,作为找关系的敲门砖。出发时已是三九天,领导照顾我们,每人发一件*色*大衣,一顶蓝色三块瓦帽子,以抵御东北的严寒。
我们俩在济南开完展销会,连夜挤上北京开往齐齐哈尔的特快列车。上车才发现,火车上挤得人无法挪脚。我们俩好不容易在车厢连接处,找到一块落脚地,放下旅行袋,内衣已经汗湿了,脱下大衣抱在怀里,心里直埋怨领导:这个死老头真是多事,给我们的*大衣太笨重,简直就是累赘。车过山海关,人渐渐少了,我们才找到座位坐下喘口气。车越向北人越少,深夜到达哈尔滨,站台昏*的灯光下,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。老东北人告诉我们,这不是在下雪,是水汽过冷凝结成浓霜落下来,像雪花一样。地面上的积雪被风刮起,漫天飞舞着,就像我们家乡下雪的情形。
火车的车窗是双层玻璃,窗外挂满了冰坨,比我们家乡湖边的冰铃铛要大多了,一坨一坨,一层一层,像是要封住窗户似的。车内也不知道是否开暖气,冻得我们俩瑟瑟发抖,把棉大衣紧了又紧,裹得严严实实,帽子耳朵也拉下来,还是寒气刺骨。夜深了,肚子又饿得咕咕叫,虽然困得眼睁不开,但是又冷得无法入睡。此时,冷、困、饿搅合在一起,真是饥寒交迫啊!饿得实在难以支撑时,我突然想起旅行袋里还有要送人的变蛋。我想,我们俩每人吃一个,给他一角钱一个(计划内一级变蛋价格)吧。老俞同意,于是我们俩先往袋子里每人放一角钱,然后一人拿一个变蛋,嘴一张吞下去。老俞想喝口热水慢慢吃,拿着茶杯跑了几节车厢,一直找到锅炉房,不仅热水没有打到,连冷水也没有。吃完一个变蛋,就想睡觉了。我们本想买一张卧铺票睡睡,又盘算出差补贴中,长途车不睡卧铺,那么卧铺费用的40%折算给自己。按照长途汽车的补助,这一趟差,能拿到14块钱补助!我们每天出差才补助6角钱,14块钱是我们20多天的差旅费。我们可舍不得睡这一觉啊,忍着吧!
到了齐齐哈尔,我们要找的关系户是老邻居,比我高两届的校友——傅大姐。她也是老俞的同班同学,她的老公是部队转业干部,原正团级的杨*委。看到家乡人打老远来找他们,热情地接待我们,并写信介绍我们到瓦拉干林场找刘站长。瓦拉干林场在大兴安岭深处,从加塔格其转小火车。那时的小火车,燃的是煤,黑黑的火车头拉着十几节车厢,就像公交车一样,几分钟停一次。没有站台,也不卖票(上车买票),每一站火车“呜——呜呜”地轰叫着,一股股黑烟从车顶上窜出来,夹杂着两侧“哧哧”地吐出两团蒸汽,“咣当咣当”声中蜗牛一样在冰天雪地里爬行。车厢里大多数是赶集的山民,人货混杂,站着的人们大声地说着话,地上堆满了筐,筐里装着各种山货,蘑菇、兽皮之类的,也有柳篮里装着鸡、鹅的,偶尔一个车厢里还有猪笼,笼子里的猪一直在哼哼。车门口有几个半大孩子扫垃圾,没有钱买票被逮着了,售票员罚他们扫垃圾。车声、说话声、猪哼鸡叫声,乱糟糟的如同菜市场。在车上站了一整天,傍晚时分,终于到了瓦拉干。
第二天,问清林场场部方向,在冰雪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赶。路的两边都是半人深的雪沟,走到两腿发颤时,终于来到场部了。刘站长看过杨*委的亲笔信,热情接待我们。东北人好客,弄了几个菜,蘑菇炖仔鸡、猪肉炖粉条、大白菜炖豆腐,东北老白干酒。我们喝着酒,谈着协议,突然发现对面拐角有一只鸟,比鸽子大,毛很艳,像野鸡。我问刘站长是什么鸟,刘站长说:“你们听说过吗?‘天上龙肉,地下驴肉’,龙肉就是指这飞龙,它烧出来的汤雪白,像奶油。现在局里不准打,我们这里有不少鄂伦春族人,他们偷打飞龙被护林工发现了,也没罚他们,就把飞龙没收了,你要的话就拿去。”我听了非常高兴,酒后包里装着协作合同,手里拿着飞龙,摇摇摆摆回住地。路上一不小心跌倒在路边雪地里,老俞好不容易才把我扶起来。
那个年头,不仅坐火车遭罪,下了火车也遭罪,因为有的小车站设施根本不配套,没有公交车,旅馆、饭店离站又很遥远。我们这次返回,是夜里两点到达加塔格其的,三九天的夜里那个冷啊!还好,不远处,我们看到了用篷布搭起的大房子。跑进去一看,里面人很多,也很暖和,几个师傅在台子上的大蒸锅下面条。我和老俞赶忙排队买两碗面条,一角钱、二两粮票。当面条下好后,两个师傅抬来一大盆冷水,把热面条全都捞进冷水里。我们冻得浑身发抖,也只能吃这冷水面。这种罪,我们在小兴安岭也遭遇过。乘长春开往抚远的列车,夜里在松江汉东站下车。到抚松林场有七里地,没有公交车,深更半夜,天寒地冻,当地人下车后肩挑手提地往家赶,我们外地人往哪跑?站上也有接车人,就是私人驾驭的小马车、小牛车,要价很高,一趟一人五六块钱,还没法报销。我们硬着头皮坐上一辆马车,半路上,马失前蹄,车滑翻到路边的雪沟里。好在雪不深,我们都未伤着,互相搀扶着爬起来,重新上车,继续赶路。
唉,说起当年坐火车的那些事,真是“字字血,声声泪”呀!所幸,这一切都成了历史。如今,我只是成天盼望着,高铁早日开到家门口!
作者简介
冯广生,年出生,中共*员,曾任洪泽县经济协作办公室采购员、县劳动服务公司经理。爱好文学,喜欢收藏,乐读书报,勤于写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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