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,李剑锋于福建
“邳州银杏郁苍苍,万亩林涛秋泛*”。我的家乡江苏邳州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,不仅有银杏林、岠山、艾山的大美风光,京杭运河的波澜壮阔;还有“天下水杉第一路”的苍翠挺拔、万倾稻菽听蛙声的馥郁芬香;更有邳州父老乡亲的淳朴善良。年11月30日,我出生于邳州铜山县吴桥乡华山村。上个世纪上半叶,由于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,美丽的祖国和家乡,山河破碎、生灵涂炭、民不聊生。父老乡亲就是我们人民子弟兵的恩人,也是我们的亲人。
一、12岁的娃娃要抗日参*年,也是全面抗战的第二个年头,我12岁,正在读小学四年级。同年4月,日本*子进攻台儿庄。战斗结束的第二天,我们庄里的乡亲扶老携幼、慌慌忙忙向山里逃难。在逃难的人群里,母亲也拉着我往外跑。跑到南门里时,我看到邻居刘家三哥被打死在路边,南门外麦子地里,大路两边都有好多人被打死了。来不及细看,赶快跑!刚到南陈庄东头,日本*子又进街了。一片枪声,不知又死了多少人。到了山上村子里,大家谈的都是日本*子杀人的事,又怕又恨,说日本*子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*。这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打日本*子的种子。稍后一段时间,日本*子走了,我们回到家里,虽很害怕,但总得过日子,孩子们还得上学,学校部分老师带着部分同学复课了。后来,日本*子又来了,杀人放火,无恶不作。
秋天,乡里来了一支队伍。天已比较冷了,我们穿上了棉祆,他们还穿着单衣,坐在场子里唱歌。我们小孩子就趴在墙角听他们唱:“青天蓝天,这个郎朗的天……我们是坚决抗日的八路*,*民合作大家一条心,赶走日本*子享太平。”这支部队的人说话特别和气,乡亲说:这个队伍真好,我们请他们教我们“青天蓝天“的歌,他们很高兴。乡亲们慢慢地知道了他们是坚决抗日的八路*(不知道他们是中国共产*领导的部队),都很高兴。有的青年要跟他们走,他们也欢迎,有的就跟着走。我也要跟着走,他们说我太小,好好上学,长大一点再当兵。这次抗日参*我没去成。
又过半年,抗日民主*府成立了,乡里领导对我说:“抗日民主*府要小孩,你干不干?”我说:“只要能打日本就干!”这样,我就到县抗日民主*府税检局当了马局长的勤务员。马局长教育我:“我们收税弄钱,给部队吃饭穿衣,买枪,买子弹去打日本,这就是抗日,要好好干”。我很高兴,干的也很起劲。时间不长,要精兵简*,我15岁多一点,个头又小,是精兵简*的对象,马局长对我说:“精兵简*就是要把年纪小的,年纪大的,体弱的减下来,使部队行*打仗更迅捷,打*子更有利。精兵简*后,送你学文化,以后上前线打*子就更有本事了。”随后,我入抗日根据地小学学文化。
此时,正遇上日本*子大举“清乡”“扫荡”,什么“铁壁合围”“梳篦战术”等,使根据地进入最艰难困苦时期。八路*主力部队派武装工作队下乡协助*府做反“扫荡”的工作,发动学生开展宣传活动。我是精兵简*回来的学生,就成了积极分子,办墙报,贴标语,各处演讲,宣传打狗、挖路、藏粮、快收、快打、快藏,不让*子抢走一粒粮。并在儿童团、识字班,工、农、青、妇救国会,教唱反“扫荡”歌:
日本*子来扫荡,奸淫烧杀又抢粮,老乡们,不要慌,快快来把办法想,先把麦子收藏好,再把大水缸、锅碗瓢勺都收光,叫*子饿死在世方;老乡们,不要慌,把游击战争展开在家乡,东打一枪向西走,再打一枪冷不防,把*子消灭在家乡。年,李剑锋于抗大四分校
而后,我就入抗日中学学习。不久后,组织上又送我入抗日**大学学习,穿上*装,扛起大枪,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抗日战士了,也正式开始了我一生的革命生涯。
二、洪泽湖是我再生的第二故乡负伤进入洪泽湖。年4月10日,我在睢宁县东南闸塘村战斗负伤,左脚踝骨粉碎性骨折,右脚面及腰部、腿部数处负伤。战斗结束的当天晚上,我骑马数十里(当时没有担架),到泗南县与泗宿县交界的唐莫圩子村,我和其他三位伤员被重新包扎伤口。随后,部队领导动员民工用担架把我们几个伤员抬到成子湖边,找了条小船,进了成子湖。几经辗转,过敌人的封锁线,才到了洪泽湖我们的后方,当地组织把我安排在刘老爹家的船上。刘大妈和大姐赶紧为我整理睡处,小弟刘来运给我打水洗脸,忙了好大一阵子才安定下来。
因为缺少医药消*用品,未能及时换药,我的伤口开始化脓。刘大妈和大姐就用艾草煮水给我洗;没有绷带,他们就用盐水煮帐纱布包扎伤口。负伤失血多,需要补盐,可是盐用完了。
刘老爹家里没有盐,整个船帮都没有盐了。没有盐怎么办呢?
刘老爹说:“我上岸去找盐”。可是岸上都是*子,很危险的。大家都不赞成他上岸去找盐。但是,他还是偷偷的上岸去找盐,差点送了命。刘老爹冒着生命危险为伤员去找盐的行动,深深地感动着我们。
我因医疗条件困难,又缺乏营养,抵抗力差,伤口感染,由脚部向上溃烂。为了生命安全,医生要给我截肢,我思想负担很重,刘老爹一家也为我忧虑。我想,没有腿了,老母亲今后靠谁养活?又想,如果不到部队工作,可能不会这样。想到这些时,发觉自己的思想在困难面前有点动摇了,就找出《论共产*员修养》认真阅读,刘老爹也鼓励我:“现在,什么都不用愁,只要革命胜利了,什么事情都好办。”
刘老爹一家生活上照顾我,治疗上护理我,精神上鼓励我,多好的刘老爹一家人呀!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,永远感激他们!当时,像刘老爹一家这样的父老乡亲还有很多,他们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,辛苦、辛劳地照顾我们伤员。他们就是我们的恩人,就是我们的亲人,没有他们,我们很多战友根本就活不下来,我们也根本不可能取得胜利。
受伤后,熬过18天了,伤口化脓生蛆的日子到头了!部队卫生部门,从前方派来医务部蒋主任,到后方寄留组为伤员动手术,大家非常高兴,非常感谢上级的关心。
难忘的大船头上的手术。蒋主任仔细地查看了我的伤口,认为我的肌肉坏的很厉害,骨头也有局部性粉碎,万幸,可以不动手术,整理一下就行,他说:“放心吧,小伙子,不用截肢,做个手术就行了”。天大的喜讯,极大的安慰,在场的5个人都激动地流了泪。次日,吃过早饭,刘老爹划一条小船,在卫生员刘玉章同志陪同下,我到了做手术的大船上。在太阳光下,大船头上,无任何遮挡的条件下,蒋主任就开始做手术。先给我麻醉、数1.2.3……数到16,就没有声音了,用刀扎一扎,尚有些知觉,又扎两下,知觉全无了,手术多久不知道。当我始醒过来时,已是整整两天两夜,48个小时了。
在那艰难的岁月,伤口严重腐烂,全身麻醉的大手术,就是在洪泽湖的明水塘上,太阳光底下,大船头上进行的。这次手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,给我留下了健全的肢体,我才会有今天。洪泽湖啊!你是我再生的第二故乡!
手术后,回到刘老爹的船上,又养了几天的伤,即被安置到简草沟的洪泽湖大队2连的船上养伤。离开了亲人刘老爹一家,以后再也不知老爹家人在何方了。
年,李剑锋于福建
三、恩亲,我一定要找到你们“合家救伤恩情重,历经沧桑永记怀”。刘老爹一家对我的救命之恩,几十年来,我一直深深的埋在心里,惦记着这段恩情。年12月,我从28*副*委任上离休。离休后我进驻南京浦口28*干休所。离休生活,时间也相对充裕些,我就有了寻找恩人的想法。
年,第一次到泗洪县参加老战友聚会,我请各位老战友帮助我打听当年高咀外口的鱼帮现在还有没有,到什么地方了,得知鱼帮早已分散各处,一下子查不清楚。历经两年,甚至找到了当年做手术用过的渔船,但是,还是找不到刘老爹一家。我的恩人,亲人,你们在哪里呢,我一定要找到你们。
接着,我再一次借回老区讲传统的机会,到各处查寻,县电视台帮助连续发查找的消息,几乎提供名字叫来运的地方,都去看看。仅是木墩岛就有几个叫来运的,我一一看过,都是年轻的。又找了几个村子,有叫来运的,看过也不是。几番周折,仍无音讯。半城有个叫吴高宝的老同志说当年有叫来运的这个人,可能在洪泽县那边,具体地点也说不清,还是没着落,只好扫兴而归了。但坚信只要坚持找,一定会找到。
年,李剑锋于南京
巧得很,事情有转机,洪泽县船运公司有一位叫刘兆杭的同志,去看吴高宝,俩人谈及我寻亲的事,得知这个兆杭就是要找的来运,并告诉他我的地址、电话。兆杭回去以后就给我通了电话。电话一通,一切清楚,找到了,找对了,几十年的心愿如愿了!
年5月,我在泗洪县参加《彭雪枫文集》的审稿工作之后,即由县里朱维*同志陪同,乘船过湖,到洪泽县去探亲,兆杭的全家及两位弟弟均参加团聚,这是一次难得的、幸福的团聚,我没有带什么见面礼,只有一副“合家救伤恩情重,历经沧桑永记怀”的对联,表达了我的感恩之情。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人,是恩情、友情、亲情相连,相互关心度晚年。
四、一路踏歌一路唱我比较喜欢唱歌,有人就说我是“爱唱歌的将*”。其实,我就是一位老兵,因为,作为一名老兵,我深深地感受到,我们人民*队和父老乡亲之间生死相依的鱼水情深,叫人怎能不歌唱。年7月27日,中央电视台7套*营大舞台栏目专题上让我去讲讲爱唱*歌的故事,当时,著名*旅作曲家印青和演员蔡国庆和我同台演唱。
我还写了一本书,书名叫《一路踏歌》,书中收集的歌曲就是我当兵的历史。书中收集了《打八集(下盘棋调)》、《新四*看房子(*民对唱)》、《战斗公约歌(射击*纪调)》、《挺进淮北(下盘棋调)》、《诉苦小调(哭五更调)》、《纪念南京解放(苏北民歌)》等25首歌。可以说,我走一路,感动一路,写一路,唱一路。我创作的一首首战争年代的故事、歌曲至今仍在传唱。这也是传承红色基因,弘扬红色文化,为的是让更多的年轻人去了解那段历史、铭记历史。
五、夕阳霞光话初心作为一名抗战老兵,我非常幸运地参加了年“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”大阅兵,这是无上的光荣。今年是建*周年,我想谈谈老兵的初心。
年,李剑锋于天安门我是年参加革命工作,在县抗日民主*府当勤务员,当时知道参加工作,就是参加革命,为了找饭吃,实际上也不太懂。只是经过教育,才懂得我们是什么人,是穷人,是受苦人,是劳动人民。为什么要革命?就是要要翻身求解放,所以说,穷人要翻身参加八路*、新四*,八路*、新四*是穷人的队伍,是共产*领导的革命队伍;我们的抗日民主*府,也是革命的*府,为穷人当家掌权的*府,我们都是干革命工作的战士。怎样革命呢。首先要打败日本侵略者,争取国家独立解放,过太平的日子,然后打倒地主反动派,翻身求解放。打败日*享太平就是当时的理想。
年抗日战争进入最艰苦的阶段,日本侵略*集中兵力进攻八路*和新四*。这一时期,*府和部队实行精兵简*,我由于年纪小所以是精简对象。精简下来后,*府送我到地方小学学文化,年又读抗日中学一年,懂得了不少抗日的道理和知识。光知道跟着共产*走还不够,还要当共产*成为*员,我于年1月参加共产*,但为什么入*,认识也是不够的。当时只想到共产*为穷人,跟着共产*有饭吃,经过教育懂得入*要为共产主义远大目标奋斗,要坚定不动摇,要头可断,血可流,革命意志不能屈,这时候才知道什么是理想信念、什么是初心了。但只是知道,认识并不深刻,也不能说坚定。年秋调入抗日**大学学习,系统地学习了革命理论。渐渐地明白了:要革命,就得奋斗,就得吃苦,就要牺牲,就要奉献,必要时要献出生命,这就叫献身革命。所以我的决心和初心是:
无数革命先烈的鲜血、白骨铺成了路,我们后人革命迈大步,如果革命需要我牺牲,坚决果敢不犹豫。青年学生们,我今年也96岁,作为一名真正的共产*人,就要活到老,学到老,改造到老。所以,理想、信念、初心确立的过程,就是学习认识、实践锻炼、艰苦磨练、生死考验的过程,要自觉坚定地接受和应对;千里之遥,始于足下,要一步一步地走,不是一蹴而就的。为了实现崇高的理想,坚守初心,就要实实在在地做好眼前的每一件事情,坚定不移地完成各个时期的各项任务,理想最终是一定能实现的!
参与采访的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师生:雷树虎董斌李坚玮宋怡静杨楚锋南京新四*研究会联络人:边红月雷树虎授权“三野子弟”